南极小鸮

【补档】《成事在天》（原著向，无cp，中短）

14.大直若诎，道固委蛇

夜幕降临，酝酿许久的雨也终于降下。东南的雨淫淫绵绵，在山林里雨声不是很明显，不似那四合院一隅孤独而自在，清脆而温柔的夜雨声。

解雨臣坐在树枝上，编辑着短信。

对焦老板的反击计划已经完全成型，用下棋的术语讲就是一个“诘”——在这种布局下，无论对方如何走棋，都必输无疑。而己方步步为营，何时将军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。

解雨臣细想一下，还是觉得引蛇入洞这部分计划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太刻意了。对方如果真的就这么上套然后被灭那就是真的蠢，他已经犯过轻敌的错误，就不会再栽在同一个地方。他不会在这上面押注太多的。解雨臣已经完全做好了这一部分失败的准备。

所以即使焦老板没有上套，问题也不大，这不会对解雨臣的计划造成任何实质的影响。另外，山洞还可以在表现自己实力的同时给对方一个假象，让他们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智取。

然而总是想着布一堆局靠脑子赢是一件很累的事情。解雨臣没有那么多时间，他现在只想速战速决，直接进攻算了，简单粗暴，行之有效。

山洞的计划失败后，解家队伍会全部进入喊泉。这就会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困扰：山林里的那个山洞假入口是不是只是一个幌子，其实真正的入口还是喊泉。

焦家人不清楚自己这边的布局，又比较心切，他们不敢轻易顺着表面现象走，也不敢轻易判定这是个骗局。在他们看来，解雨臣可能就是想利用他们的多疑制造一个虚假的骗局。喊泉也许是真的入口，也许又不是。他们一定会谨慎地考虑，因为一旦他们判断失误就会造成大量时间的浪费。

这种博弈在《三体》里被称为“猜疑链”。这种谋划很容易被熟悉的人发现套路，不过它的意义便是被人发现，而后又几乎无法找到破局的方法。这种事情在生活中经常遇到，而把这种左右两难的问题抛给别人就很令人舒适了。

猜疑链还有一大特点，就是他也无法得知对方是如何理解自己的。不过此时无论焦家人如何理解解雨臣的做法都无所谓。解雨臣要争取的，就是对方这片刻的犹豫。

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分心，一点点犹豫，他们就败了。解雨臣就是要抓住他们这个犹豫的时机，发动总攻。那两个房间里能住多少人？只要解雨臣掌握先机，对方没有任何机会全身而退。

雨越下越大。解雨臣按着一部套着塑料袋的诺基亚，也不管淋到身上的雨水越来越多。

说来也奇了，这山里竟然有信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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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照着刘丧给的名单，发出第一封群发短信：“待焦进洞，封。万里为首。”

这些人于他已经没有任何存活的意义了，不如拿出来做棋子。毕竟此时还不敢确定对方的实力，解雨臣不想冒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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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封发给螵蛸、冯河等人：“土楼待命。”

这是发动总攻的队伍。山洞这边的计划一旦失败，土楼那边就能抢占先机，进而取得胜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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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封发给沙白一个人：“洞外隐蔽。”

沙白是天生的侦察兵，他会骨听，在易容方面也很有一手。无论这边情况如何，他都会立刻告知解雨臣，方便他进行下一步判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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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封发给刘丧、坎肩和白蛇等吴家的一小拨人：“搜山继续救援行动。山里的入口不是那个山洞。无召勿返。”

这些人参加总攻没什么用途，而且解雨臣私心不太想让他们出事。正好也轮到他们巡山了，继续原来的救援计划也没什么不妥。

把吴邪的伙计玩丢了可不太说的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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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想了想，又给坎肩单独发了一封：“让着点刘丧，有好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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剩下还有一些人，解雨臣安排他们藏在土楼附近，准备里应外合的支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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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此，解雨臣给所有参与救援行动的人都安排了任务。

手机震了一下。螵蛸回信：“Ｂ？”

按解雨臣的习惯，无论一个计划的成功几率有多高他都会定一个Ｂ计划。这次自然也是有Ｂ计划的。

此次的Ｂ计划便是，万一他们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总攻失败了，就全员进入喊泉。喊泉易守难攻，对方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，用炸药的话整座土楼恐怕都会塌。所以只要他们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就行。

解雨臣把这个B计划发给了总攻的队伍，然后又把其中精通易容的人挑了出来，单独又发了一封：“勿入喊泉，潜。”

地面上不能不留人。得有人配合新的一波救援。

解雨臣想了想，又给沙白发了一条。山洞这边的任务结束后就让他回土楼和他们汇合，如果有必要启用B计划就也加入易容队伍吧。

解雨臣想起自己埋在那颗被雷劈掉的树下的包裹。那是应急的易容道具。不知道会不会派上用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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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有秀秀看着，很靠谱，也就是说解雨臣此次没有后顾之忧。他很庆幸自己能有秀秀这样一个能帮上很多忙的妹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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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还不够。解雨臣靠着树干仰起头，树叶上的雨水不断浇在他脸上。

他还缺一张可以绝地反击底牌。

树下山洞里的伙计收到他的短信，都开始无声的行动。有些人准备埋伏在附近，有些人开始返回土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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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。解雨臣想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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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的原则是做事一定要留底牌。而怎么留这张底牌颇有学问。

而把吴邪作为底牌，恐怕已经是他近几年的习惯了，无论吴邪自己最后知不知情，无论是麻将手游还是下斗干汪家。

吴邪是一个总能搞出最大变数并在危难时刻创造奇迹的人。不知道这是他性格所致的必然，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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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了，“如果”有点多。解雨臣抹一把糊在眼前的头发，收起手机。估计也到不了那一步。

解雨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无辜却至关重要的山洞，扶着树干站起来，背上包，然后猛地蹲下，双腿发力，一跃跃到旁边的一棵树上。树枝剧烈地上下摆动，摇下许多雨水。这些雨水混杂在倾盆大雨中，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
解雨臣借着树枝的恢复力又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。雨声这么大，可以掩护许多东西。

枝叶不断摇动着。解雨臣藏在树叶背后，继续在树上穿行。终于，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。

那是四层的一个侦查员，此时他正在往土楼的方向走。他抬头看了一眼解雨臣来的方向。那边的树枝还在抖动。

解雨臣静静地蹲在树枝上。

那人看了一会儿，又环顾四周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，便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前走。

等那人走到解雨臣下方，解雨臣一跃而下，正好落在那人身上，将他狠狠压在地上。解雨臣没有给他任何反击机会，膝盖顶住他的肩膀，右手捂住他的嘴，左手扳在他头右侧，使劲一拧。“咔”一声，那人便瘫软下去。

首杀。解雨臣心道。

下雨是流血的天气，不过这时候弄得血淋淋的可不太方便。

解雨臣把尸体弄到树上，把包挂在上面挡雨。他擦干尸体的脸，从包里拿出人皮面具的半成品，敷在他脸上。人皮面具接触空气，逐渐开始定型。然后解雨臣开始换衣服。反正已经浑身湿透了，再换一身泥也没什么关系。

片刻后，解雨臣小心翼翼地揭下人皮面具，糊在自己脸上。随后他拿出定妆喷雾，对着脸喷了好几下，尤其面具边缘部分。最后他调整了一下骨架构型，活动下关节适应。整套流程行云流水，悄无声息。

解雨臣把背包和尸体藏好，跳下树来，继续向土楼走去。

这人居然不带手机。解雨臣很不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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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还在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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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顶着人皮面具回到土楼。

穿着雨衣的坎肩和白蛇站在楼梯口。坎肩正在抱怨刘丧动作太慢。都说伙计随东家，吴邪的这个小伙计一直充满活力。

解雨臣路过二人，看也没看一眼。

他在楼梯间里碰到了刘丧。刘丧低着头下楼梯，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。

解雨臣停了下来。刘丧侧身让过他，继续往下走。

解雨臣注视了一会儿他的背影，才迈步上楼梯。也不知道这小子又出了什么毛病。

随后，在四层的楼梯口，解雨臣看见了江子算。他正捏着项链上的那枚铜钱，对着它说着什么。

解雨臣没有停下脚步，走进四层的走廊。刚才刘丧是在和他说话吗？

江子算放下铜钱，警惕地回头。看见是解雨臣，或者说他的假扮的人，道：“你怎么才回来。他们收队了吗？”

解雨臣点头。

“好的。”江子算转身走向焦老板的房间，“我们也要出发了，你就留在这边。”

解雨臣跟上江子算。刚到焦老板门口，门就开了。焦老板穿着雨衣，对江子算道：“出发，马上就要打雷了。”

于是焦家的队伍出发了。解雨臣趴在栏杆上目送他们消失在土楼门口。四层的人大概走了三分之二，如果封洞的计划成功，他们就赢了。

解雨臣看向那两扇紧闭的房门。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跟着焦老板出去。

再继续呆在这里没有意义。解雨臣趁人不注意走回楼梯间，撕下面具，边抖着关节边走上五楼。

回到自己房间里，解雨臣擦干头发，换上粉衬衫。他从包里把备用的几把蝴蝶刀也都拿出来，卡在袖子里。他们的总攻地点是喊泉山洞，那里空间狭小人流密集，还是冷兵器比较好使。

接下来就是等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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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白开始发消息了：“看到他们了，距离山洞还有五分钟左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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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摊在床上，看着沙白给他直播，手上的蝴蝶刀转着刀花。

此时，一道闪电划过。紧接着窗外一声响雷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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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停下来了。”

“他们蹲下来用一边耳朵对着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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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瞳孔一缩，正色起来。他坐起身盯着手机屏幕，手上转刀的速度越来越快。他想起了黑瞎子从哑巴村传回来的视频。那里的村民打雷时就会变成这样。

解雨臣调出视频，截了张图发给拼命找词描述那情景的沙白，并打了个问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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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白立刻回复：“对就是这样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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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浑身一凉。难道他们真的会听雷？解雨臣并没有将这一因素纳入他计划的考量范围。那他们也会像哑巴村的人一样收到预言吗？

如果是这样，那事情就麻烦了。解雨臣收起刀，站起来离开房间，往暗道口走去，视线没有离开手机屏幕。耳畔的雷声不断响起，解雨臣少有地感到了紧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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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站起来了，焦在发命令。”

“分成了两队，一队去山洞，焦带另一队回土楼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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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去山洞。”解雨臣果断回道。计划不容有变。此时他已经来到暗道入口所在的房间。总攻队伍已经在喊泉旁边待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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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山洞了。他们打起来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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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雨臣蹙眉，屏气凝神等待着结果。

这时，他另外一部手机响了。解雨臣将之从兜里掏出来，按开发现居然是应该在山洞应敌的万里。

内容很简单，只有两个字：“阴险”。

解雨臣看了几秒，突然失笑，回道：“大直若诎，道固委蛇。”他可没有做什么不厚道的事情，是万里背叛在先。更何况，人不阴险一点，人生会变得无趣很多啊。 

但是沙白的下一条消息就让他笑不出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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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全歼咱。”沙白言简意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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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奸也杀？解雨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他忽然意识到，即使没有轻敌，自己也完全给焦老板定错位了。这个人身边不仅有高手，而且还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进行交流。

不知道万里有没有收到最后那封短信。

惊讶归惊讶。解雨臣没有犹豫，立刻召沙白回来。计划照旧。本来他也没指望引蛇入洞能成功。

他给所有已进入喊泉或者附近埋伏的人发了最后的命令：“伍。”

这是解家的暗号，表示进攻等级。“伍”是其中最高的一级——不留活口，杀无赦。

随后，他收起手机，把蝙蝠哨压在舌下，进入暗道。蝴蝶刀刀鞘翻开，利刃在惨淡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厉的光芒。

解家当家向来披坚执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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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云密布的天空上，雷声不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