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极小鸮

《成事在天》（原著向，无cp，中短）

2.乌云尚未聚集的夜晚

“吴二白为什么找你来？”张起灵率先发问。

“是我主动找上门的。”黑瞎子回答得干脆利落，“我最近穷得慌。”

张起灵看了一眼黑瞎子，然后继续问道：“哑巴村是怎么回事。”

“你看过我的视频了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就是那么回事。”黑瞎子摊摊手，“我顺着花儿爷给的地址在山里找了好几天，好不容易到地儿了，结果还没调查多少，就又被叫回来了。”

张起灵没有接话，继续看着黑瞎子。

之前放视频的时候张起灵就看出来了，黑瞎子还藏着一些话没有录在视频里。

“哑巴。”虽然还挂着笑，但黑瞎子的语气严肃了起来，“我虽然没在那里呆多久，但我感觉，雷声里面的确藏了一些东西。每当打雷的时候，那里的人不管在做什么，都会立刻陷入一种呆若木鸡的状态，侧耳听雷。雷声结束后又该干嘛干嘛。那边雷雨很多，这种情况非常常见，完全不影响他们的正常作息。而且他们头盖骨上都会开洞，说是有助于拢音。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周围的山体反射雷声形成的，因为我们炸了几个山洞后他们听雷的现象就消失了。但是，在此之前，他们会受到雷声的指引。”

“指引？”张起灵打断道。

“对，指引。村里有那么几个人，能从雷声中得到一种指引。他们从雷声中预测天气，预测一年的收成，甚至我的探访都在他们的预测之内。”

张起灵见过许多奇异的事情，也见过很多声称可以预测未来的人，那些人都把事情吹得玄而又玄。而黑瞎子描述的这中预言方式，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。

一般的，越简单的事情可信度越高。

“所以，你有什么想法吗？我觉得这有点像你说的张家的天授。”黑瞎子一口气道。

张起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他对此的确有过一些猜想，但那些猜想放到这种情景下都不攻自破了。

他一定是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，因为黑瞎子没有就这一点再追着问下去。

“啧，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居然还在讨论玄学。”黑瞎子找了棵树靠着，向土楼的方向望去，“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又是合理的。你看啊，给定一个物体某一时刻的状态，物理学家们就能推算出它过去和未来的状态。即使推算不出来也是因为工具不够或运算量太大，并不是原理上无法计算。因此，一切的一切从宇宙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，包括我们每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。”黑瞎子俯身捡起一颗石子扔到张起灵脚下，石子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落到张起灵鞋上，“毕竟我们本身也是由物质构成的，和掉到地上的石子没有什么区别。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经历的每一件事，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，其实都是在我们大脑中各种细胞物质的作用下完成的，就算看上去那么随意而又充满不确定，但其实都是注定的。这么想下来，所谓雷声中的天意可能只是一种非常精准的算法，可以精确地预知——或者说计算——世界接下来的发展而已。”

张起灵有些意外，他没想到有一天黑瞎子居然也会跟自己扯这种东西。不知道是瞎子脑子坏了还是瞎子觉得自己脑子坏了。他踢掉石子，冷冷瞥了瞎子一眼，道：“你说的是经典物理。”

黑瞎子直接“噗嗤”笑出声来：“哇去，没想到啊同志，你还懂这些。你说得对，上世纪初的时候这些就都被推翻了。虽然量子论也没有解释清楚它本身是个什么东西，但至少告诉我们自己的命运还是由自己掌握。不过按这说法下去又会引出新的问题，比如一个人的意识究竟是什么，又为什么会产生。”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，突然话锋一转，“——我干嘛跟你聊这个？这极大可能根本不属于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。再说，想清楚这些问题根本没有意义，交给那些科学家就好。对我来说，就这样好好活着挺好。毕竟说到底，客观的世界是不存在的……诶嘛，什么玩意儿这都，得得得，我刚啥也没说，你啥也没听见。”

可惜张起灵没有办法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。他想起了一些自身的经历，突兀道：“有的。”

“什？”黑瞎子向张起灵这边猛倾了下身子。

 “……你也当我没说。”张起灵抬头透过密密的树叶望向星空。

从刚才黑瞎子的话中，张起灵听到黑瞎子的一句“好好活着挺好”。

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，让张起灵意识到黑瞎子还是热爱生活的。这多少让他放心些。

说来也是，黑瞎子算是张起灵认知范围内最乐观的一个人了。

有了这样的铺垫，张起灵决定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另一个问题，一个一直徘徊在他口边但一直没有机会问的，很重要的问题。和这个相比，前面那些都可以算作是浮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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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最近怎么样？”张起灵开口道。

黑瞎子一歪头：“啊？I'm fine thank'u？”

装疯卖傻。张起灵有些不满地看了黑瞎子一眼，明道：“你眼睛怎么样了？” 

眼看黑瞎子要继续装下去，张起灵便补道：“解雨臣说你要瞎了。”

“啥？他也太断章取义了吧。”黑瞎子对此有很大反应，似乎没意料到张起灵会这么突然，这么直接。

张起灵道：“你之前瞎过。”

黑瞎子的身形僵了僵。然后他靠回树上，听声音应该是扯着笑容说：“没那么严重，暂时死不了。”

“你需要一个雨村那样的地方。”张起灵陈述。

黑瞎子未出声。许久，他才道：“别，我可受不了你们那种泡脚生活。我是城里人，不像你，愚蠢的乡下娃。”

吴邪和胖子不都是城里来的。张起灵转头看向黑瞎子。树林里很黑，他只能看见对方一个熟悉的轮廓。

张起灵跟这个人合作很久了，他当然清楚自己并没有接触到他的最深层。在外人看来，黑瞎子身上的谜团并不比自己的少。

张起灵不知道黑瞎子心里在想什么，也同样对此并不感兴趣。他会尊重瞎子的选择。

能看出来瞎子现在不想与他讨论这件事。既然这样，他就不会去难为对方。张起灵知道，如果瞎子不想说，那现在就算自己掐着对方脖子逼着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。于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：“先休息吧。”

“等，我还没问你呢。”黑瞎子道，一扫刚才的不自然，“你为什么来啊？凤凰木又是哪儿来的？”

“吴三省说的。”张起灵老实答道。

“你和他有联系啊。”黑瞎子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惊讶，“那前面那个问题呢，你为什么要来？”

张起灵沉默地看向黑瞎子。他知道，对方看自己比自己看他清楚。

“我又不是吴邪。”黑瞎子笑了出来。

张起灵还是没有接话。关于这件事，即使对方是瞎子，他也不想告诉。

“成，您又不想说了。”黑瞎子也识趣地没有追问，“睡吧睡吧，说不定你半夜说梦话我就听见了。”说完黑瞎子就蹦到了树上，窸窸窣窣了一阵后便没有声音了。

张起灵保持着刚才的姿势，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件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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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明明知道我们很有可能都死了，为什么还冒险回来救？”张海客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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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，或是根本没有回答？张起灵记不清了，就像他记不清张海客原来的脸长什么样子一样。

转身爬到树上，张起灵靠在一根树枝上，望着满天的星辰，闭上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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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耳边低喃道：“为了心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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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吗？张起灵不记得了，也没想继续往下想。长夜漫漫，不如早些休息。